十三 暗战

雪绒花

时间：2013年9月22日上午
地点：军区演习导演部

　　一大早，李副司令就接到了两份抗议演习违规的官司。
　　一份是212师演习协调员发来的投诉特战大队严重违反演习规定，擅自穿越演习禁区的报告，另一份是转发的被俘特战队员奋战投诉212师违反演习规则，不但不按规定阵亡退出战场反而在近距离交战中擅自在枪支上使用实弹。
　　导调室里，李副司令把两份报告同时扔到桌上，对着周边的将校们说：“都看看吧，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这个官司可是难打喽。”
　　导调室里的人把报告轮流着看了一遍 ，都把目前投向了王军长和一剑的身上。演习打到这个份上，谁都不想再趟到这个混水中来了，把问题直接交给事件双方，让他们自己争辩就好，谁不乐得清闲做一个旁观者呢。
　　“好吧， 既然别人都不发表看法，那你们双方就先谈谈自己的意见吧。”李副司令等了一会看无人表态，只好把问题直接交给当事人了。

　　一剑见李副司令的眼睛扫向自己，忙站起来答到：“报告，坚决服从导演部的仲裁！”
　　“哼！”李副司令暗哼一声，又把眼睛望向了王军长。
　　王军长此时的思维已经跳出了这件事的范围，他更多考虑的是演习以外甚至以后的事情了。做为一名从士兵成长为将军，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兵，他心里很清楚的有一笔帐。特大是军区的命根子，哪怕是自己当了司令也都得把特大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不说有求必应也差不多少，特大在军区的地位永远是无人可以代替的。而自己做为一个军长，手里的筹码放在军区的天平上与特大比起来就显得有点不够秤了，这件事处理不好，影响的不仅仅是演习中发生的这件小事，恐怕也会给自己在军界的评价上留下气量狭隘的名声。想到这里，王军长心思已定，正在考虑用哪种更好的措词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去，已经退出演习的蓝军总指挥徐军长突然站了起来。
　　“总导演，我想先谈一点看法。”
　　李副司令道：“好，你先谈一谈。”
　　徐军长道：“经过一天的演习我们可以看到，特战大队充份的发挥了他们机动灵活，小巧多变的打法。在投入战场之后，面对敌强我弱的战场态势，能够扬长避短，利用小股渗透，隐蔽，潜伏等战术手段连续打击重点目标，而其行踪不定超越常规的战法我认为正是特种部队所应独有的特征。如果说穿越禁区的行为我们昨天在发现时没有及时禁止，那就代表我们已经认同了他们的作战方式。”

　　徐军长看了眼李副司令，见他一副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表情，继续说道：“演习禁区只是我们为了保证演习安全而划分的地理区域分界线，而在战场上，是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安全区域的，这一点我想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今天我们说这是禁区你们不得穿越，那么明天在战场上，我们谁又来告诉他们哪里是禁区而不能穿越呢？”
　　徐军长见众人都似乎抱着一种支持的眼神看着他，清了清嗓子：“最后，我还要提请同志们注意一点，特战大队在演习中只是依靠自己的单兵素质使用了常规的破袭战法。如果他们象在战争中一样发挥出特种作战最基本的作用，对发现的重要目标及时引导已方大口径火箭炮群或者战术导弹等武器进行远程精确打击，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212师师指是不是早就夷为平地了？他们还有必要冒险穿越炮火覆盖区吗？只可惜，演习中我们没有进行这样的假想设定。”
　　底下的将校们听了徐军长话，纷纷交头结耳起来，李副司令点了点头，示意徐军长坐下：“好，现在我们请王军长谈一谈。”
　　王军长正在心里想，老徐这还真是败军之将大言不惭啊，听见李副司令点他的名字了，站起来道：“是，我认为徐军长说的很好。特战大队是我军的一柄尖刀，其作用正是在战场上利用他出其不意的效果以达到战术上的一招制敌。划分演习禁区的目地是针对大规模对抗部队在一个相对公平的战场条件下进行作战的需要，而特种作战本身就是一种不对称作战，大部队对他们来讲是人数和火力的不对称，他们对大部队来讲是单兵素质和单兵装备的不对称，这也就要求双方各有不同的战术打法，既然在这一点上无法达到统一，我们也就应该允许其它方面的差异存在，更应该允许演习部队由其是基层指战员们存在不同的看法。”
　　徐军长坐在座位上，微闭着双眼听着王军长的发言暗道：“还真是个老狐狸。”
　　李副司令见王军长并没有提出具体的处理意见，追问道：“具体到212师的这个官司，你这个集群总指挥又是什么意见呀？”
　　王军长道：“我对特大的战术手段不持异议。至于基层部队违反演习规则，以及违规使用实弹的事情，我会要求212师进行彻底的调查，等到调查结果上来以后再对相关人员进行处理。”

　　李副司令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大家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高度很好，着眼点也很正确，做为高级指挥员就是要有这种胸怀全局的观念，不拘泥于自己的一得一失才有利于我们军队的总体建设和发展。但是说了半天，这个现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呀，皮球推了一圈儿还是推到我的面前来了嘛。”
　　李副司令的眼睛在导调室里正襟危坐的将校身上扫了一遍：“我看这样吧。规则就是规则，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规则就应该受到处罚。不过嘛，念在这两件事情都事出有因，一个穿越禁区在先，一个因指挥部被打掉而意气用事，好在都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人身伤亡后果。我看，我们还是要从加强基层干部的思想工作方面入手，演习结束以后各单位都要好好做一下总结，对于相关人员分别进行批评教育，至于具体的针对个人的处分就没有必要了。”
　　李副司令停顿了一会：“你们看这件事就先这样处理，到此为止如何？”
　　对于双方都有责任的事故各打五十大板，是部队处理一般问题的基本原则，围观看热闹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一剑本来就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至于站在王军长的角度，虽然特大只是损失了一个兵，212师却损失了一个师指，仅从战场上看，王军长是吃了大亏，但是在官场上，双方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平分秋色。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办！”
　　李副司令一锤定音，扭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地图。在北边的诡刺几股小分队正在一边集结一边向南边压过来，南边的则里拉分队也退入马头山区休整，整个演习区内除了红军一些部队仍在调动中，已经基本处于全面休战状态。
　　此时一起坐在下边看着地图的人中，徐军长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微笑，王军长仍然表情复杂，一剑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淡然。李副司令看着这几个各怀心腹事的属下，苦笑着说：“走，趁着现在中场休息，开饭！”

　　肖俊带的B组一枪未发从528撤下来以后，按则里拉的指示趁夜回到312高地，试图找机会把奋战给捞出来。无奈212师指按规定被判定出局以后，营地里一直乱哄哄的，秦连长更是把奋战直接扔在了兵堆里严加看管起来，弄的肖俊一直无从下手。守到了下半夜三点多，见三营奉命连夜调回的二十多辆86式步战也回到了师指驻地，只得留下了个观察哨在外围跟踪观察，带着小队在早上赶到汇合点与则里拉汇合。
　　奋战是按则里拉的指示放弃逃跑决定投降的，虽然他相信自己的队员能够有脱离战场的能力。
　　则里拉的预案中，设想过演习的一方会在演习场上变成打不死的僵尸的场景，这在历次的演习中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他从没想到在演习中竟然会出现近距离交战时使用实弹射击的情况，更何况这些子弹是从一群接近疯狂的枪口中射出来的，他不想让自己的队员在战斗毫毛无伤却在一场演习中受到伤害。
　　奋战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战俘，哪怕是在演习当中。在被俘的那半个夜晚里，他的脑海里过电影一样的翻来覆去回忆训练时曾经受过的抗审迅训练，幻想着自己所能受到的种种虐待。可是一晚上除了来来往往的兵们看猴子一样的来参观他这个传说中的特种兵外，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问一句话，到是已经阵亡的程宝给他送来了几块压缩饼干和一桶水，里外都带着一种溜须拍马的神气。

　　第二天早上，经过导调员检查已经阵亡的兵们被送上两辆卡车提前拉走了，程宝上了车还不忘记冲奋战招了招手，奋战假装没看见，跟着其他的兵排队挤上了第二辆92步战。车启动以后，在有节奏的不断的颠簸中，奋战已经放松的身心逐渐感到一阵困乏，两眼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进入梦境之中。
　　奋战梦见自己在原始丛林中不断的奔跑，在枪林弹雨中不断的开枪射击，他抱着机枪掩护撤退的战友向着敌人打光了一鼓又一鼓的子弹，直到自己被一颗敌人扔过来的手雷炸上了半天……
　　奋战感觉自己的脑袋传来一阵疼痛，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车兵都已经跳了下去，蹲在路旁朝着两边的山地警惕的保持着警戒，还有一些兵已经爬到山坡上进行搜索。他揉了揉被低矮的车顶撞痛了的脑门，刚要跳下车，就被一个兵拿着黑洞洞的枪口给指了回来。他这时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俘虏了，于是坐在车里，透过瞭望孔看着外边的动静，观察了一会，他明白了过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在心底说：“这个队长，竟然拿我来当鱼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