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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院子里的银杏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时,他哭了,因为他不再有机会去扫那满地金黄的落叶,更不会再穿着荒漠迷彩服从那银杏树旁走过。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捡起那片飘舞许久的落叶,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士兵服役条例》以下同志退出现役”,在点到名字回答“到”的那一瞬间,强忍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想要极力控制,却怎么也做不到,哭吧,哭吧,或许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宣读完退役命令的连长,静静地站着,注视着,像是刚刚丢失了孩子一样,特别无助,特别孤独。“齐步走”,站在队伍的第一个老班长下达完口令后,却没有一个人迈出脚步,包括他自己,或许这是他们在军旅生涯中第一次不执行命令吧,亦或是这个命令来的还是有点早吧,他们也想再等一等,再摸一下帽徽,再看一眼臂章……时间过去了十几秒,可他们依然站在原地,依然在小声地抽泣。“齐步走”,一个略显撕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会场的沉寂,而此时,战友们终于鼓足了勇气,坚强地走了上去。摘帽徽、卸肩章、去臂章,军人特有的身份标识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留给他们的只剩下胸前的那枚国防服役章,永远别挂在那里。这一刻,我不知道他们会想些什么,会说些什么,或许只有等到自己脱下军装时才会知道。
退伍老兵点名大会结束后,我们一起走出会场,平日里总是有说有笑的彼此,却在今日都变得沉默了,本来我准备了许多安慰话语,可一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咱们去拍照吧,虽然之前已经拍过上百张了,可仍觉得不够,我还想再拍一张”。听着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在不断响起,看着一张又一张的记忆被定格在那里,我在想,他要的真是照片吗?不,不是的,因为照片中的人和背景还是一样,他只是想多要一点回忆,多要一点恋想。
人们常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是啊,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语道出了多少军人的心声。回忆兵之初的那段时光,我们忍受着从未有过的折磨,终究还是挺了过来,于是,我们成长了,懂事了;参加实战演习的日子里,我们风餐露宿、冒雨进攻,终究还是冲了上去,于是,我们坚强了,无畏了;汶川地震救援的日夜里,我们徒手刨废墟,搬石块,终究还是狠了下来,于是,我们知道了军人本色、为人民服务……当兵是苦,也很累,倘若没有当兵的岁月,那又怎能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呢?所以,当兵无悔! 夜幕降临,第一批准备返乡的战友已集合完毕,站在道路两侧的欢送人员也开始拼命地敲锣打鼓,他们是想用这锣鼓声去覆盖哭泣声和离别声,但却怎么也盖不住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军装没了,我也依然在爱着。就在准备登车的一刹那,他突然向后转了,迅速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放下来,转身登车离开。
银杏树变秃了,散落在地上的叶子也找不到了,但它明年还会有,因为银杏树的根没变,心也就没变。离队的战友,我知道,你的根也将会一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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